第29章 回金山的这一路-《上海凡人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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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一番手忙脚乱,他总算顺利降生了。可一出生,医生就发现一处明显异常:他的头顶上,异乎寻常地鼓起好大一块血包。

    说不清楚血包是胎里就有,还是出生过程中因为操作不当而产生。

    医生的评估并不乐观,怀疑这血包预示着颅内或许有问题。医生告诉父母,“如果是颅内出血导致,就算不死,也可能会是个傻瓜”。

    爸爸讲述这一段时,难得幽默一回,说他当时六神无主地呆坐在产科的走廊座椅上,本想忍住,像血性男儿一样承受命运拍来的板砖,最后还是没有做到,当众号啕大哭起来。

    小时候的朱盛庸一厢情愿地认为医生的误判等于给了父母意外的惊喜,却从来没有设身处地地想过在这个过程中父母承受的煎熬。

    年轻贫穷的夫妻,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哮喘长子,盼着第二胎是个健康的孩子,却不想一出生就被医生宣判可能是个傻瓜。除了无尽的担惊受怕,他们还要承担小婴儿住保温箱留院观察的高额费用。

    一想到自己的出生给父母带来这么多的磨难,连朱盛庸自己也不敢奢望父母爱自己了。

    车窗外的景色从眼前流过,因为双眼含泪,朱盛庸已经什么都看不清。

    他第一次尝试去想象妈妈产后独自回到家,每天辛苦挤奶送去医院,日夜无法摆脱她生养的儿子可能是个傻瓜的恐惧。

    他第一次尝试去想象婆婆和妈妈早亡的年轻母亲,一边坐月子一边自己做饭一边带哮喘的长子。爸爸必然是牢骚满腹。妈妈是怎么熬过那段日子的?

    泪水从眼眶里冲出。

    朱盛庸用双手捂住脸颊。他觉得,一定是在他出生的第一个月,耗尽了一位母亲所能对孩子产生的所有母爱,往后余生,妈妈才没有力气再爱他。他应该理解、原谅妈妈!

    拿袖口擦了又擦眼泪。

    汽车驶入金山汽车站的时候,朱盛庸停止了哭泣。

    他表情平静地跳下车,挎着他的背包,在暮色中走向能通往校区的公交车。他有了坚定不移的结论:他能、可以、也应该谅解妈妈有过后悔生养他的想法。

    突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

    他骇了一跳。低头一看那双莹莹白玉般的手,马上意识到,应该是冯嫣。

    果然,冯嫣娇甜软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我都等得害怕了。”

    朱盛庸转过身,紧紧抱住了冯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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